第三百七十一章 就这就这？

　　巨大的月亮在落地窗外缓缓升起，整个大厅被笼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长椅靠背上，两个男人坐在长椅两端，一个畅谈着自己的梦想，一个静静地倾听。
　　诡异的是，黄天明在说，毕方在听。
　　得知毕方要去珠峰，眼前这个保安的反应远比想象的强烈，也更加兴奋，面色潮红的讲述着自己攒钱去旅游冒险的愿望。
　　黄天明说了足足一刻钟，才砸吧着“登山很贵吧？”
　　毕方轻轻点了点头：“嗯，一次大概二十多万吧。”
　　“哎。真的，真的，好想去，去看看雪山，很高很高的雪山。”黄天明抬头望了望月光，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制服，忽然叹了口气，原本涨红的面孔陡然褪色，仿佛被扎破的红色气球，“你就好了，人又靓仔，懂得有多，干什么都强。我什么都没有，又穷又样衰。”
　　毕方挠了挠眉毛，画风的突然转变竟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窘迫到饭都吃不起，靠着电话簿里好友的接济才能渡过那最初的几天，自己的原本的人生应该怎么样呢？
　　或许连CWCA都加入不进去了吧？
　　想到这，毕方挑了挑眉毛，忽然有了个想法：“你有什么东西能送给我吗？”
　　“真没事，不用，额嗯？什，什么？”
　　拒绝的话说到一半，黄天明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对啊。
　　是你扭伤了我的胳膊，按道理讲不应该是你送我东西吗？问我要算是怎么回事？
　　见对方愣住了，毕方催促了两声：“有没有？随便什么都行，最好是轻便的，不容易损坏的，布条什么的都行。”
　　“哦，有，有的，这是我每天带的身份牌，结果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带到了桌角，给拉断了，一直塞口袋里了。”
　　出于职业习惯，外加是自己偶像，黄天明也没有计较那么多，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蓝色绳带。
　　毕方刚伸手接过，耳熟的喊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喂，老黄人呢？到底有事没事啊，没事就赶紧过来，上个月就请过假了，别偷懒！”
　　“诶，马上来！”黄天明条件反射的站起，大声应和，随后转头看向毕方道歉，“不好意思，一激动就聊了那么多。”
　　“没事没事，本来是我的问题。”
　　毕方自己动手扭伤了对方，听一会话算什么。
　　“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黄天明颇感遗憾，但依旧点了点头，看着毕方朝着大门转身离去。
　　时近午夜，大厅内几乎空无一人，为攀登珠峰而震惊不已的黄天明望着走出大门，并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忽然心血来潮，冲着走入黑暗中的男人挥手呐喊。
　　“加油，我一定会看到你登顶的！世界第一！”
　　毕方单手插兜，听闻黄天明的呐喊无声微笑，抬头望向背对着身手的男人高举右手，蓝色绳带自然垂落，随后被紧紧握住。
　　“第一！”
　　……
　　“呼。”
　　毕方缓缓吐出一口气，悠长的气息连绵不绝，倘若有人仔细看，甚至会错误的以为毕方已经停止了呼吸。
　　将脑海中的思绪甩出，沉浸在过去没有意义，迎接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善待未来。
　　毕方终于得空认真感受着自己全新的状态，每一次呼吸都十分悠长，一种显而易见，且无比强效的作用在他身上展现了。
　　身体仿佛被清水由内而外洗涤一遍，变得很轻松，不仅如此，毕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更强了，脏器的活性，肌肉，骨骼，似乎都有所提升。
　　如同一辆送豆腐普通轿车，踹掉老旧生锈的古董，突然换上了赛车级的发动机，同时加满了油，每个细胞都在发展，发出高亢的轰鸣声，他的汗毛向外张开，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说之前的自己就像是穿了层“铅衣”，那现在的自己已经脱下“铅衣”，耳清目明，全身轻松。
　　午夜的冷风吹过，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冰雪的世界，黑色风暴席卷天地，渺小的人影在岩壁之上挥舞着登山镐，极力攀登。
　　风暴无法动摇坚定的身影，寒冷无法冰冻炽热的内心。
　　望着空旷无垠的街道，毕方戴上卫衣连帽，缓缓朝着家的方向跑去，总长二十六公里不到，此时脱胎换骨的毕方完全没有将这点距离放在眼里。
　　一百分钟后。
　　毕方靠在自己大门上，呼吸粗重，汗珠黏住发梢一点点往下滴落，可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甚至仍有笑意。
　　二十六公里，一百分钟，这个速度称不上世界顶尖，最大摄氧量的提升带来的是耐力和恢复力的大幅增强，但身体素质并没有太多提升，离顶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仅从耐力来讲，毕方已经非常满意，靠在大门上，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脏在平稳有力的跳动，自己仍有余力！
　　并且不过是停下休息几分钟，整体状态就好上不少。
　　而登山，最重要的就是耐力和恢复力，最大摄氧量值高的人，十分适合登山这项极限运动！
　　……
　　第二天，穿戴整齐的毕方抽出柜中的一顶黑色鸭舌帽压在自己头上，背着背包走出来到院子中，大门外，同样一身装备的姚俊按了按喇叭，后车也摇下车窗，王勇波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正坐在后排。
　　说来可怜，因为担心王勇波劝阻，毕方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狼牙自己的行程，连宣传海报都是让姚俊找人做了发过去的。
　　因此王勇波仅仅比毕方的粉丝提前十几分钟知道狼牙的狼王要去爬雪山，再通过一些专业的户外主播了解其中的难度后，一整晚都没睡着，一大清早就找到了姚俊，更随着他一起坐车来找毕方。
　　姚俊又按了两下喇叭：“快一点，你不是说时间紧张吗？都九点了。”
　　“催什么催？”
　　王勇波看着坐上车的毕方，心知事到如今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拦了，只能将登机牌递给毕方：“你可想好了，虽然昨天凌晨按你吩咐把宣传海报贴了出去并且开始造势，但你真的反悔不想去也无所谓，到时候随便做个视频糊弄一下就好。这次任务本来就很紧凑，大家最多也就失望一下，不会有太大反应的，你粉丝黏性都很强，看过了留下就几乎不可能走，所以就算失望了，对直播影响也几乎没有，至于狼牙那边，我也懒得说……反正我们都把你当大爷来看。”
　　作为狼牙的高管，此时的王勇波已经无所畏惧，话语中的意思也很明显，狼牙现在的心态就是特别稀罕毕方。
　　毕方笑了笑，当大爷不至于，人家是商业公司，不是做慈善的，能这么纵然他并且毫无怨言，已经是讲人情味的表现。
　　甚至自己现在当面提出要涨价，狼牙第一时间也不会拒绝，而是马上开始考虑，只不过毕方觉得没必要，坐地起价不是爷们该干的事。
　　当初狼牙在自己还未完全展露价值的时候就能开出如此具有诚意的价码，自己自然要报之以桃，拿到自己该拿的那份就足够了。
　　“我让你安排的是都做好了吗？”毕方系上安全带，转头看向姚俊。
　　“都准备好了，向导，摄影设备都替你安排好了，杰瑞特他们也提前一步赶过去了，你昨天送过去的装备也都到了。对了，还有你让我特意去搞的这个，小心点用，我加急找人搞到的，就这两根，没多的。”姚俊打开手扶箱，将其中的两根银白色的金属小圆柱从中抽出递给毕方。
　　“成，两根够了，一根备用。”
　　“行，可惜林常没我闲，不能一起来，不然肯定也要凑热闹。”
　　后排的王勇波好奇地凑上前，打量着金属柱，分外好奇：“这是什么东西？登山工具吗？”
　　“哈哈，这是秘，咦，王总你怎么还在这？”毕方正想神秘一下，陡然发现王勇波居然还坐在后排！扭头一看，我擦，怎么还穿上运动服了？
　　一向见惯王勇波西装革履企鹅装的毕方揉了揉眼，感觉辣眼睛，还以为王勇波过来交代完事情就应该走了，现在看情况不太对啊。
　　王勇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实不相瞒，登珠峰也是我的梦想。”
　　毕方瞪大双目，上下打量着王勇波长165，重165，视线范围内都塞不进的身材，惊骇欲绝。
　　你这样子他妈的让夏尔巴人来都抬不动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王勇波有些生气了，他总感觉毕方的目光很不礼貌，“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过去看看，没想过爬山！到时候我就待在大本营，哪也不去，顺便近距离看看你登顶而已！”
　　毕方松了口气，登珠峰的人少，但每天去珠峰旅游的人可是不计其数，王勇波只是其中一员，和姚俊一样跟过去凑个热闹。
　　爬山的，还是只有他一个。
　　但毕方转念一想，又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告知道：“王总，大本营也有五千米呢，姚俊还行，至少他年轻，您的身体素质……”
　　“什么？还有这种事？”王勇波大惊失色，脸色迅速灰白，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大手一挥，“没关系，那我也要去，到时候我住在医院里也要看你登顶！而且没去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行，可恶，不要太小看人了！”
　　你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怎么做到像日漫主角一样怒吼的啊？
　　毕方颇为头疼，不过倒也没必要太担心，每年都有一大批认为自己不会发生高原反应的人前赴后继的去往珠峰，然后火速送往医院。
　　已经很有经验了。
　　半天之后，一阵惨烈的嚎叫声响起。
　　“氧气瓶！快，快给我氧气瓶！呕额！”
　　毕方一左一右搀扶着姚俊和王勇波，满脸无语，同时从包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氧气瓶。
　　猜到王勇波可能不信，姚俊你怎么也这么拉？
　　本来氧气罐只是防备意外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王勇波接过氧气罐猛吸一大口，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他看着同样不堪的姚俊，毫不留情的发出嘲笑：“哈哈哈，就这就这？还不如我一个胖子呢，喘得比我还厉害。”
　　“妈的，失策了。”姚俊有气无力地吸着氧气，分外不解，“我最近几天一直在锻炼啊，怎么一点用没用。”
　　“得了。”毕方将两人搀扶到一旁坐下，解释道，“越是运动就越是容易发生高原反应，因为锻炼会让你的肌肉保持高度活跃状态，代谢能力更高，最终导致需氧量增大，你一下子来到了氧气稀薄的地方，运氧自然跟不上。所以去高海拔前一周都建议停止运动，也怪我没提醒你，不过提醒也来不及了，时间短，你停一两天也没什么用。”
　　“行吧。”姚俊无力地点点头，正想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突然觉得哪里有问题，“不对啊，你不比我锻炼的疯，你怎么没事？”
　　毕方眉毛一挑，毫不留情的嘲笑：“你和我比？我需氧量大，但摄氧量更强啊！比你至少强这么多。不过你不是喜欢户外运动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没爬过山？还是叶公好龙？”
　　“你才叶公好龙呢？”姚俊翻了个白眼，“没爬过山，我喜欢运动不假，最多就是出去跑跑步，超过三千米的山一座没登过。”
　　“啧啧啧，那么多登山装备放在你家真是暴殄天物，要不是我，恐怕它们从出厂就意味着蒙尘了。”
　　姚俊看着毕方伸手指了指天，差点被气晕。
　　另一边，不少刚下飞机的群众同样出现了轻重不一的高原反应，像毕方这样几乎没事的一个都没有，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提前有准备的，还有极个别的甚至当场出现了难受感。
　　“小兄弟，你还有没有氧气罐了，我实在难受啊，想吐。”
　　“不好意思，我就准备了两个，你看，全用上了。”
　　“医生，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
　　人群中，甚至有极个别人开始摇摇欲坠。
　　“快看，那里有卖氧气罐的！”
　　“我也要，我也要！”
　　“快给我一个！”
　　“先生，氧气罐三百块一个。”
　　“三百块，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抢？医院里吸氧一个小时才几块钱！”
　　“抢钱哪有卖氧气罐来钱多？先生你到底要不要？”
　　姚俊扶着额头难受至极：“我这大概多久能好。”
　　毕方想了想：“大概几天吧，看个人素质，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万一真出事了，挺麻烦的。”
　　说老实，毕方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会一下飞机就出现反应，正常没那么快啊？
　　“不行，死都不行！”姚俊满色涨红，看着不远处的氧气罐贩子，大手一挥，“老子有的是钱，那边的，先给我来一百个氧气罐！”
　　毕方叹了口气。
　　“诶，何必呢？”